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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5章 我們萬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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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95章 我們萬歲

輿論控制到最後一步, 陳頌宜在葉逸清被捕當天召開記者發布會,發布會全程現場直播,觀看人次一路飆升到三千萬, 對他們這個行業來說已經是很高的關註度了。

發布會結束後半個小時, 星耀傳媒發布了一則標題為“我與我周旋久”的專題采訪視頻。

視頻的開頭, 韓妍的文字溫潤柔軟,然而擲地有聲,配上朗讀者柔和堅定的嗓音, 牽動觀眾的心。

視頻采用采訪穿插日常記錄的模式,通過抖動鏡頭帶來的手持感, 拉近和觀眾的距離,其中的空鏡分別來自明湖的春夏秋冬,四季轉載,我戰勝我, 我仍然是我。

接受采訪的人員包括但不限於不同康覆階段的殘疾患者、殘疾人家屬、康覆老師、殘聯負責人和醫護人員,其中的殘疾患者和家屬也有最低五歲, 最高七十二歲的年齡跨越,從稚嫩的幼芽, 到年邁的古樹, 從出生就遭遇不幸的兒童, 到因為意外不得不接受殘疾事實的成年人,引起了不同年齡段的人共鳴。

視頻的最後,給出了“芥子康覆項目”中“芥子”二字的解釋。

“芥子”二字取自《祖堂集》中“生如芥子, 心藏須彌”一句,即使在此刻卑微茍且, 也永懷面向山川的勇氣。

視頻一經發布,在網絡上引起廣泛的討論。

尤其是汪婭和王克二人最後接受采訪的片段, 本來王克工商維權的事情就在網絡上引起了廣泛討論,在采訪中,這對夫妻面對鏡頭相視一笑。

汪婭說道:“我和我先生都要感謝陳頌宜陳女士,是她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出手相助,我們從她那裏汲取了力量,現在也想要把重拾生活信心的勇氣,傳遞給更多有需要的家庭。”

這個專題涉及到天匯的投資對象雲客科技,因此在天匯總部也引起熱議。

沈毓淮在辦公室看完了整個專題。

陳頌宜十八歲的夢想,是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,在她二十七歲這一年實現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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韓妍今年只主筆了這一個項目,以此致敬她人生中曾經度過的最昏暗的時刻。作為爆款專題的策劃和主筆人,她曾在四年前被汙蔑抄襲,面對布天蓋地的攻擊,她與抄襲者做無休無止的鬥爭,在鬥爭即將勝利的時候,查出乳腺癌,接受乳/房全切治療。

她起初也無法接受身體的一部分被切除,在經歷漫長的日夜自我鬥爭,她接受了無論殘缺還是完整,這都是她的身體的事實,而她的身體,只需要健康就足夠了。

陳頌宜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這個消息,韓妍將要帶領團隊赴歐洲做一個專題項目,臨行前二人一起吃飯的時候,韓妍主動告訴她。

“我並不是想要博同情來爭取我們的合作。”韓妍開著玩笑,雙手爽利地攤開,“我現在非常好,我很愛我自己。”

陳頌宜跟她碰杯:“敬,愛自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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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桂廬二期開盤,陳頌宜跟母父去看房,他們去得晚,但是運t氣好,115平的戶型還剩下三套,陳頌宜交了定金,當天填好所有信息,付了百分之三十的首付。

吳玉茵和陳建本來打算把家裏那套賣掉,有一筆置換費用,陳頌宜還貸壓力可以小一點,但是轉念一想,總歸要給陳頌宜留有個人空間,便拿出積蓄來支持她。

雲客今年陸續簽了三個大的客單,公司效益一路長紅,資金周轉風險降低,也可以降低陳頌宜的貸款壓力。

今年才七月初,公司已經超過去年效益的百分之十二,員工翹首以盼的年終獎又可以往上漲一層。

回去的路上,陳頌宜提到吳玉茵裝假肢的事情,去德國的簽證辦理還要一陣子。

吳玉茵說:“不用跑那麽遠吧,療養中心的醫生跟我講,國內可以裝的。”

陳頌宜問:“同一個醫療公司嗎?”

吳玉茵點頭:“是的呀。那個專家下個月來中國,劉醫生先幫我排了一個名額。”

陳頌宜抿了抿唇,她覺得這件事跟沈毓淮也有關系,她猶猶豫豫地說:“媽媽,你的療養中心是,是沈毓淮幫忙轉的。”

吳玉茵楞住兩秒,問道:“他費心了。你們兩個,怎麽樣了?”

“不怎麽樣。”

“那……”吳玉茵只能嘆氣,她知道自己勸不動陳頌宜,“這樣的話,還是要好好謝謝人家,不能欠人家太多。”

陳建附和:“是的,算算清楚。不鬧得太難看,朋友總歸是好做的。”

陳頌宜握緊了方向盤:“我不要跟他做朋友。”

母父對視一眼,知道她根本沒放下。

陳頌宜扯開話題:“我過兩天要和紓齊去新疆,媽媽,等我回來陪你一起裝假肢。”

“好,玩得時候就好好玩,什麽都不要想,好好看看新疆的風光。”

陳頌宜很用力地點了點頭。

7月8號出梅,江南進入盛夏,每天的氣溫都在三十七度往上,體感更加炎熱。雲客科技每年除了高溫補貼外,還有一周的高溫假期,介於今年公司效益明顯提升,假期延長到十二天,足夠進行一場長途旅行。

7月10號下午1點24分,從吳會機場直飛新疆烏魯木齊的波音737起飛.

高度漸漸攀升,向窗外看,若隱若現之中,那些曾經出現在地理課本的山巒以一種極其震撼的方式沖破雲層,猛烈地撞進陳頌宜的視線。

在臨近飛機降落的這一個小時,整個機艙時不時能聽見一兩聲驚嘆,從黃土高原到祁連山再到天山,從敦煌的庫木塔格沙漠到寧夏銀川,進疆後,舷窗框進巨幅的雪山。

進入天山山脈上方,東部已經進入深夜,新疆剛巧日落,金光灑在雪山尖端,鋪展在山脊處,仿佛尖刀開刃。

金光在大片大片看不見邊際的天邊蔓延開來,磅礴而澄澈。

將近九個小時的飛行時間,通身的疲憊在看見這樣的風景後完全疏解,在自然界巨大的能量之下,陳頌宜的孤獨感被洗刷一清。

謝紓齊上了飛機就開始睡,一直睡到現在,陳頌宜搖著她的肩膀:“醒醒,看日落!”

謝紓齊摘下眼罩,朦朧的視線被強大的視覺沖擊力洗刷,她不由得驚呼一聲。

陳頌宜笑了笑,得意洋洋地說:“是不是很好看?我做攻略的時候特地查過,這個時間可以看見日落。”

謝紓齊抱住她的肩膀,像小貓一樣蹭蹭她,毫不吝嗇地誇獎道:“我們頌宜寶貝真的超級無敵厲害!”

陳頌宜挑了挑眉。

下飛機之後,旅行社對接的司機在接機口舉著一個巨大的字牌迎接她們。新疆的各個景點相隔很遠,陳頌宜本來打算租車自己開,但是考慮到山路和陌生路線難開,還是先約了三天司機。

她們的司機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,皮膚被強烈的紫外線照得黝黑,眼窩深遂,眼睛又大又明亮,鼻梁高挺,她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沖鋒衣,身材並不高大,但很健壯,幫她們提行李的時候手臂力量可見一斑。

陳頌宜上車之後,特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,她在想自己什麽時候也能練出肌肉。

謝紓齊仔細打量,下定結論:“任重道遠,好好加油。”

司機阿姨聽見她們聊天,便也問了一句:“姑娘你練什麽呀?”

陳頌宜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:“打拳擊,練了沒多久呢。”

阿姨很是讚同地點著頭,戴上墨鏡,發動車子:“拳擊好,又能強身健體,又能保護自己。”

司機阿姨是哈薩克族人,叫查娜,據她說,在哈薩克語裏是火焰的意思,她本人也像火焰一樣熱情。

查娜年輕的時候就走南闖北,現在回到家鄉,專職當旅游司機,她談起話來風趣詼諧,雖然同陳頌宜母父差不多年紀了,但交流起來並沒有代溝。

從機場到酒店的路上,三人攀談,讓漫長的路途變得有趣味許多。

到酒店時新疆剛剛進入夜晚,她們住在自治區博物館附近,晚上簡單逛了逛,和查娜約好第二天的行程就休息了。

一路上舟車勞頓,又是陌生環境,陳頌宜今天晚上做了個悠遠的夢。

夢見她大二那年暑假,跟沈毓淮去內蒙古自駕。

面對面前的草原曠野,天壓得很低,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。

有一天晚上露營,他們在車邊支起帳篷,兩張折疊椅,面前是暖融融的篝火,火星子有時候從木架中迸濺出來。

她裹著厚厚的毛毯,靠在沈毓淮肩上,草原的夜晚有一種難言的靜謐,身旁的熱鬧成為夜晚的白噪音,耳邊只剩情人細語。

沈毓淮撓了撓她的下巴,指著深遠浩瀚的天際,群星閃爍,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璀璨。

她的困意消減,看著明亮的星子落進沈毓淮的眼睛裏,情不自禁地貼近他的唇瓣吻了吻。

夜晚風涼,但他們可以相互取暖。

她那時候天真地想,要是能跟沈毓淮永遠在一起就好了。到了今天陳頌宜才發現,對著星宿許願也許並不靈驗。

陳頌宜七點多醒來,天方吐白,她簡單收拾了一下,等著謝紓齊這個睡覺大王起床。

謝紓齊平生除了拍戲和睡覺,沒有什麽特別的愛好。

第二天的行程經過海上魔鬼城到布爾津,走s21沙漠公路,穿越古爾班通古特沙漠,全程很長,查娜是個專業性很強的導游司機,一路熱情不減地向她們介紹沿途風光。

七個小時的車程,沿途一直能看到梭梭、紅柳、白楊樹、青楊、沙棗樹。

陳頌宜高中學了地理,但是課本裏的知識點也都忘得差不多了,途徑一些知名的自然景觀區,查娜告知名稱,她們才恍然大悟,是有這麽個地方。

查娜笑起來很爽朗,露出一口健康的大白牙,說:“你們趁著年輕,就應該多看看自然風光。”

北疆的天氣並不穩定,前幾天晴朗的時候體感就溫涼,第三天時不時落雨,給她們的行程增添了許多難度。

喀納斯三灣,碧藍的水,黃綠的樹,深灰的山。

徒步行程,查娜全程陪同,她自身是個強能量的人,徒步過程中一點點將自己的情緒價值分散給她們兩個,陳頌宜和謝紓齊佩服的五體投地。

一直坐纜車登上雲霄峰,前望千年之前的雪地冰川,震撼壯觀,後眺一整片草原藍天,小木屋錯落分布,能見到牛羊低頭吃草,一眼四國。

雨過天晴之後,陽光沖破雲層,陳頌宜看著面前的景象,眼淚奪眶而出。

謝紓齊一眼便知道她在哭什麽,嘆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想他了?”

陳頌宜點了點頭。

查娜回頭看她們,她敏銳地感知到些什麽,看向遠處的山川的雪頂,金光熠熠,她呼吸著冰冷幹燥的空氣。

沈默許久,查娜說:“有一年我在白俄羅斯打工,其實是為了追極光過去的,但極光這個東西不穩定,在我簽證到期的前三天,我一直沒能蹲到,我就放棄了。”

陳頌宜吸了吸鼻子,問:“然後呢?”

查娜笑道:“然後我就錯過了,我的驢友告訴我,就在我離開的那一天,他頭頂一整片絢爛的極光。”

查娜說,她一直想著,什麽時候有機會再去彌補那個晚上的遺憾,但好像往後日子再看見同一片天空,也總覺得一定不如那個晚上的好。

“如果我再留一天,就一定能看見。”

陳頌宜還以為,查娜這麽灑脫的人,不會有什麽掛懷於心,僅僅缺失一晚的追逐,卻成為多年後的遺恨。

她知道查娜這話是對她說的,不愧是查娜,有極強洞悉情緒的本領。

那天t她們在禾木村與查娜分別,查娜將啟程回到烏魯木齊,去接下一隊客人。

臨走前,查娜告訴陳頌宜,那一晚的極光未必是最好的,她沒有親眼看見,所以無法評價,但如果有機會回到那個晚上,哪怕面對寂寥的夜晚,她也會再等一等。

查娜說:“十月再來,禾木就下雪了,或是去南疆,也可以聯系我。”

陳頌宜笑著應下。

當晚她們住在禾木村的民宿裏。

謝紓齊一向很少為沈毓淮說話,她今晚開口勸陳頌宜,也是站在不想讓她繼續糾結的立場上。

她洗完澡,擦著發尾,盤腿坐到床上,問陳頌宜:“你還愛他嗎?”

陳頌宜猶豫地點點頭。

“他還愛你嗎?”

陳頌宜不知道。

其實謝紓齊也不能理解,她作為單身主義者,覺得愛情不過兩廂情願,一方不愛了就放手,另一方漸漸死心,也是可以消解的。

現在不能死心的是陳頌宜,但沈毓淮絕對不是不愛了,她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這對怨侶,倘若沈毓淮不愛,他就應該幹脆抽身,冷心冷情的人,應該一句話都懶得說才合理。

陳頌宜低頭揪自己的發尾,說:“他可能恨我吧,畢竟我說得那麽決絕。”

“他如果恨你,就一定還愛你。”謝紓齊篤定地說,隨後開起了玩笑,“恨你也不錯啊,我覺得恨比愛長久,若幹年後你都把他忘了,他半夜醒來想的人還是你。”

陳頌宜撅起嘴,白她一眼。

謝紓齊笑得前仰後合。

陳頌宜嘆息:“又或者,他根本不在乎了。”

那個晚上陳頌宜突然明白了一首歌裏唱的:被偏愛的總有恃無恐。

和沈毓淮重逢以來,她在他們的感情裏扮演的就是被他無條件偏愛的角色。她明明早就看穿他的心意,依然自欺欺人地覺得,是沈毓淮在逗她玩,她沒敢直面自己的真心,說到底,還是怕跟他重蹈覆轍。

陳頌宜覺得自己不傻,也沒有人願意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。

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都幼稚,誰也沒提前修練一身愛人的本領,給對方的愛最深,傷害也最深,漸漸覺得這不是自己理想的愛情,便不在乎撕去體面。

到頭來說不甘心這是一場鏡花水月,將所有的糾結固執都謊稱為不甘心,而漸漸隱去愛的本質。

她想,怎麽就這樣蹉跎了八年呢。

陳頌宜想要找一個契機,再跟沈毓淮見一面。

謝紓齊想起來了:“我記得沈毓淮不是夏天過生日嗎?過了沒?”

不怪她記得住,以前在一起的時候,陳頌宜每年夏天都會給沈毓淮過一個極其用心的生日,謝紓齊也會參加生日會。

記憶模模糊糊的,就記得盛夏的夜晚燥熱,陳頌宜神神秘秘一個星期,就是為了在沈毓淮生日那天給他一個驚喜。

機器人貼著水面穿過酒店的人工湖,在水面書寫一串字符,而後煙火炸開,“沈毓淮,生日快樂”七個字清晰可見,絢爛的火光映在沈毓淮的臉上,他背過身子,抹了一把濕潤的眼角。

謝紓齊記得那個晚上霍朗行跟她說:“沈毓淮什麽都不缺,就缺一個愛他的陳頌宜。”

而且這個人只能是陳頌宜。

陳頌宜苦惱地回答:“還沒過,就在16號,但我們還在新疆呢。”

“在新疆怎麽了?給他打電話親口祝他生日快樂,他馬上就心軟了。他對你一直都這麽縱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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